心貴派

上上週六晚上住在台中的摩鐵，房內vod系統的電影片單其實不多，一堆最近、與這幾年的新片裡，看見了這部《一切都鳥了》。這是2004年的電影，離現在轉眼也有十幾個年頭。我想每個人心裡都會有個片單，上面的電影是你想看，卻沒那麼急切想找來看，於是就日漸被新增的項目給掩埋，久了也就幾乎遺忘了。但，偶爾你還是會想起它，並且當某些條件成熟時，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觀賞它。（嗯，難道這就是所謂緣份？）這個晚上的《一切都鳥了》，對我而言就是這樣。

專營猶太人返鄉尋人旅程的烏克蘭家庭：作猶太人生意卻嘴上說討厭猶太人的爺爺（Boris Lyoskin），與喜歡美國文化的孫子Alex(Eugene Hutz)，接受了來自美國的Jonathan(Elijah Wood)之委託，三人（還有一隻狗）一起踏上旅程，尋找Jonathan祖父的恩人──一名叫Augustine的女子。

（以下有劇透以下有劇透以下有劇透）

影片開頭的特寫，是一隻琥珀中的蟋蟀，而在看完電影後，覺得那完全可視為爺爺一角的寫照。爺爺無疑是全片血肉最豐富的人物，也是集最多謎團於一身者，我們看著這個頑固瘋狂的老人慢慢變得溫柔，也開始流露出那些脆弱的情緒，而當謎底終於揭曉，爺爺也重新作回過去的自己，並承接那些已經封存數十年的傷痛：不只是個人的傷痛，而是全村的傷痛，甚至是整個民族的傷痛……

在滅村行動中倖存的爺爺，面臨巨大創傷後的人格解離，就像那琥珀裡的蟋蟀，被封存某個時空裡，再也不會變化。但爺爺終究不是蟋蟀，當爺爺解離的自我終於重整，卻也像是某種保護層砰然碎裂，失去防護的自己，終究只能走向毀滅一途。

月初看的《柏林我愛你》，幾段故事用了奇幻的手法來為人物的困境解套，在觀看殘酷的歷史時，我偶爾也會想到，若有超自然的力量介入，或者說奇蹟發生，那麼一切會變得不同嗎？《一切都鳥了》中，滅村行動下第二名倖存者 Lista，無疑是這樣一種神奇的存在。

老年Lista獨居的，向日葵滿開的田間小屋，本身就美的很超現實。而聽到Lista的最後一句台詞，我不禁想：Lista是永居此地的一縷幽魂嗎？還是說，她從來就不曾存在過，僅是劇中人的想像？又或者，她會不會是這個村莊的化身，一直等待村民的後人返回，只為向其見證這段不堪的歷史？歷史沒有如果，想像力卻有；電影總透過豐富的想像力替我們療癒傷痛，特別是面對沈重的歷史時。

電影最後以旁白的方式呈現了Alex的書寫，讓我有了這樣的體悟：我們是先人生命的延續，他們與我們共同創造了歷史，同為歷史的一部分，而我們有必要清楚關於自己的歷史，不為什麼，只為了能更清晰澄明的活著。劇中，爺爺臨終的表情，竟是Alex所見過最安適的神色，只因爺爺恢復了數十年來拋棄的身分認同；同樣的，Jonathan最後在機場所見的幻象，似乎也在說明家族史解謎後，他內在的轉變。

而歷史就是如此盤根錯節，其力量之大足以跨越地域，串起每個人；這趟旅程過後，各在地球一方的Jonathan與Alex，共享了相似的哀傷，也擁抱了一樣的認同；儘管在龐大的歷史映照下，我們顯得如此渺小，但卻因為這些情感，我們變得偉大，因為正是它們與我們自身，一起組成了歷史。